摘要:接触古树这么多年,在古树洞里见过各种各样的东西,有古代人穿的那种老式的盘扣儿鞋,有古代人的那种手工缝制的旧衣服、还见到过很久以前耕地铁犁的那个犁板,还遇到过盘在一起的蛇群。“吃”铁链子的古树,头一次!都说国槐十槐九空,偏偏就遇到一个不空的,更奇怪的是这棵树不但不空,树干中间还很坚硬、饱满。为什么?不好说 。。。。
在国家70年华诞前夕,也就是2019年年9月下旬的时候,有一个重要的国家一级古树修复任务需要在国庆前完工。(这株古国槐树长相很凶,满身是各种大瘤子,非常密集、每个树瘤又姿态各异,但是树体表面还算完整,一般情况都是伤痕累累的古树树瘤会比较多,树干这样完整的树瘤如此多的确实比较罕见,虽说十槐九空,但是它是其中的”一“)
在北京的一座唐代古寺庙开展古树保护时,无意中获悉我们即将要修复的一株古国槐树,竟然有一张它100多年前的老照片!哎呦,这个资源太宝贵了!说实话,有一种喜从天降的感觉。一百多年前的北京那会儿还处于社会动荡、朝代变革的时期,在那个特殊时期竟然还有人能有这个心情,用当时非常罕见的相机去拍这株古国槐树,最主要的是还把这张照片保留至今,只能说这个古树照片太难了!今天我们还能有机会看到它,真的是太不容易了。
(百年前的样子)图片来自网络,如有侵权请联系本网撤图
1
1
秋天是北京最美的季节!在这样神圣的地方,做着我们古树人深爱的事情,吹着肆无忌惮的秋风,感觉是几代人积累下来的幸福哗啦哗啦的流淌!古树修复很累,但是累的值得!古树修复的过程,其实就是人与树对话的过程,表面看古树像是被动的等待,其实是另外一种状态。古树的被动其实就像爱情一样,谁被动谁就主动,古树貌似在承受着被动的保护,实际上它是真正的老师,真正懂古树的人都知道,修复古树没有教材可循,老师就在古树本身,所以古树本身的被动从更高领域的思考其实也是一种姿态上的主动。今天我们的古树思想其实源自于多年来与古树的交流而形成,单纯的看高级别的古树修复,是汗水和智慧的结晶,是超越时光的美妙,感觉就像是蓝天和白云的追逐。
出于探究古国槐树100多年来的生长变化、以及古树保护的科研方面考虑,友好的沟通后我有幸看到了这张珍贵的黑白老照片。但是有一点奇怪的是照片里的古国槐树和现实中的古国槐树有很大差距!现实中古树主干也就四米左右的高度,照片里的古树有一个笔直的直立主干,目测至少七八米,现实的古树树体布满了各种大小不一的树瘤,照片里的树干光滑自然,照片里的古树在北侧分枝挂着一口大钟,而现实中这里什么都没有,有两点相似的地方,一是照片的古树和现实的古树在北侧都有一个斜向上的分枝,从基本轮廓看有些神似;二是顺着过去老照片的角度拍一个近似的照片,发现二者在拍摄角度远方的建筑物非常相似,初步识别再没有别的信息可以佐证照片里的古树和眼前的这株古树是同一株。
就在我们交流这株古树信息的时候,过程中也讨论到了这个古钟的问题,对方介绍说古钟其实还在寺里,就是一直放在那里陈列保护着,但是挂钟的铁链没了,当时听后我无意中说了一句话,可能挂钟的铁链子还在上面(也许是下意识的感觉,也许是一种预感,铁链子栓在那个高度,可能未必有人拿梯子爬那么高去摘下来,最主要是它本身不值几个钱,没人乐意爬那么高,冒那危险,就为了一根铁链子、几个铁疙瘩)对方听后可能也没有在意这个想法,毕竟时间太久远了,不长不短也经历过三个朝代了,任何一个意外都可能让这个珍贵的文物消失在历史的时光里了。
一百多年的风风雨雨,飘过硝烟、经过战国、见证这片土地的沧海桑田,3万6千5百多个日日夜夜,什么情况可能都发生,理性分析可能早丢了,感性认知感觉有个东西在那上面,因为以前古树修复的过程中经历过类似的事情。几分钟后带着这个问题我上树了,和正在清理树体的一个师傅沟通几句后,他一句话让我刚才的假设好像有出处了,他说刚才清理的时候在分枝的木质部头里面有几个铁环儿,这个信息来的太及时了,也太巧了,在不影响正常工作的情况下,我让刚才清理的师傅告诉我刚才那个铁环在什么位置,我要看一下,一分钟的功夫师傅就打开了刚才清理的位置,一瞬间感觉好庆幸,机率极小极小的事情发生了,我们还就得相信这个世界是有奇迹的!奇迹发生了。
一个铁环和另外一个铁环的半弧漏在外面,但是另外铁环的大部分还是镶嵌在古树分枝的木质部里面,铁环与地表呈现垂直的姿势镶嵌在树体内部,铁环之间相连,铁环距离最近的活皮组织有11厘米的距离,铁环质地粗糙,外观呈现不规则的四方形,一看就是早期工业还不够发达,纯手工锻造的那种铁链子。后来一看铁环四周的木质部由于积水,有一些松动,用工具清理一下就取出来一大半儿,可能时间比较久远了,当初在铁环链接处的缝隙位置拉开了,漏出了灰白色带着冶炼不完全、夹杂着铁渣的金属面儿,完全不是当代冶铁技术,从冶炼技术可以推断这是一个有历史的东西。后来为了进一步验证两个铁环的在数量不是理论上的孤品,请修复师傅继续向糟朽的木质部内部深挖了三节,结果发现里面的铁环和漏在外面的完全一致,都是生铁!如果一个浮在树体表面的铁环能”吃“到木质部内部11厘米的位置,并且它是一个随时可能晃动的,不稳定的、又是随着挂钟不规则摇摆的铁链,那是需要相当长的功夫才可能呈现这个结果。至少这些现象指向性很强,铁环有年头儿了。
在继续介绍铁环的故事时先普及一点古树生长的常识,正常情况下常绿树种的古树年生长量一般在1--2毫米不等,落叶树种可能略多一点,但是不是绝对意义上的理论,个别的落叶树种和常绿树种生长量在特定的位置是差不多的(只针对古树的生长量)。也就是说现在铁环在分枝木质部11厘米深的位置镶嵌着,如果按照每年1毫米的尺寸计算,也差不多100年左右时间才能吃进去这么多,理论上也基本符合古国槐树在那个立地环境的生长量。
故事再次回到了女士介绍情况时候的照片上,当初挂钟的分枝生长姿态和现在的分枝姿态基本一致,就是变大一些,变粗了一些,变得更苍老一些,当初挂钟的位置、角度和现在这个铁环镶嵌位置其实是完全吻合的,现在分枝两侧受损部位和糟朽情况符合挂钟随风向摇摆的运动方向摩擦理论推定,也就是说现在分枝两侧受损的部位应该是挂钟随风向摇,铁链摩擦树体所产生的结果。现在发现的铁环冶炼技术和那个年代工业水平非常接近,锻造的手法符合那个时期的锻造特点,另外镶嵌在树体的铁环能垂直的镶嵌在树体内部,这是最有力的佐证了,这个事实等于说明当初它是用来悬挂重物的,否则不会勒进去这么多,也不会形成现在的”木包铁“效果。
解释一下前文的疑惑,至于树体的古今直观区别很好解释,树杆折断可能是因为当初这个挂钟当初没有挂在分枝上,是捆绑古树的主杆上,当时挂链延伸至分枝上,这样既达到实用悬挂效果又可以实现稳固的铁链的目的,只不过后来挂钟铁链反复摩擦造成主干树皮环剥,上面树体几年后自然折断了,然后在折冠的位置也就是分支点上部重新发冠,才形成今天的树冠姿态,古钟的原来的挂链自然也就从主干转移到分枝上,这个分析应该符合实际情况,至于树上后来长这么多树瘤也很好解释,原来很好的一株大树突然不能正常代谢、蒸腾了,而根系和主干受损活部位下部却在正常工作,这样出现了异常生长的情况,尤其是活皮组织传导异常是很容易出现各种不规则的树瘤,这个在多株古国槐树树体上面是存在大量案例可查,复合古树的自然情况。而树瘤越多对传导越会构成影响,后期随着新的树冠形成,基本恢复了正常的蒸腾,也恢复了正常的传导,树瘤也随着树体生长而陆续变大,毕竟树瘤也是树体组织的一部分,也会随着时间的演变不断的生长。所以形成了今天满树盘满横(”heng“ 四声)瘤之状。
挖掘出来的几个铁疙瘩是宝贝,它们印证了这株古树就是当初那个高大挺拔的古国槐树,就是那个伴随着黄叶村和香山地区晨钟暮鼓的悠远之声,也是过去人们走近周家花园、探寻樱桃沟、寻觅水源头的必经之路的回声之处。当初北平大学生发起的一二九运动为中华民族发声其实是我们今天和平之音的前奏,珍惜和平、珍爱古树、尊重自然、是每一个国人今天和未来的使命。
这株古国槐树身上的满身的横树瘤也是宝贝疙瘩,为我们研究古国槐树的生长演变提供了有力的科学论证,在自然界其实古树怎么演变生长姿态都是可能的,毕竟任何一种外力都可能让古树发生不小的改变,因为古树具备极强的外界适应能力,也说明了古树在正常生长过程中这种抗恶的精神是它经久不息的一个原因,古树伤痕、古树的自我治愈都给我们带来了很大启发,在我们改变不了环境的时候我们就要适应环境。